庚子十札

長纈札短，合共十通，均作於庚子年間。起自惡月，時當暑熱，荷塘照影；終於臘月，萬木蕭疏，人間酷烈。事緣暴政鉗口，刑戮思想，欲加之罪，何無辭。下以筆起義，秉義直行，放聲吶喊，遂致鋃鐺鐺獄，遂致釩鐺鐺獄，庚子生命逆旅乃倚添一站。待出大牆，平生儲備，殆盡，而孑然一無所有。年近花甲，遭此厄運，求仁得仁，亦何怨哉！ 當此之際，同人皆成路人，集體走避，避之唯恐不及。 闌，友朋星散，家室不存，流水落花。無業孤居，鄉野獨處，音訊斷絕，唯讀書自娛，作文遣懷，引古人作伴，與人今冥遊，晨霧晚風中打發殘生。幸則清華校友不棄，先募賑濟生計；賴哈佛諸君仗義，繼延聘引為同儕。心有戚戚，不能自已，寸紓壁謝，銘感五內。二札既竟，長夜難眠，不鳴不快，遂生連作十札念頭，以不倦之思撫慰安頓人生， 時值秋涼，俠女入獄，舉世大嘩，悲憤難抑，秉筆疾書，於是有《致暴政書》前後兩札。暴虎入門，恐怖夫亦當奮臂，秀才手無寸鐵，唯有紙筆，無所求矣，何所恐哉。恰此際，女兒學成，執意返國，轉眼將歸，前途未卜；門下諸生，學業失怙，學思失恃，孑然孤立，來無依。凡此牽掛，繞不過去，躲避不了，攔截心頭，凝結為心事，智慧成思維，蒼茫於廣宇，乃爛漫催生 出後續諸札，以志此肅殺庚子，而向此美好卻酷烈的人間致意。尚念三五摯友，板盪時窮，近問候，不離不棄。海疆天宇，知音傳鴻，友之以文，誼之在義，堪慰平生。十札既畢，輯集刊行，海外廣布既在載述心事，坦露邏輯，覘牆人生以至哭其鳴矣， 「笳一會兮琴一拍」。身陷半軟禁半流放狀態，空山悲號，壑谷有聲。而防民之口，甚於防川。如此，在下動囚犯坐困，恃思行腳，賣文掛褡， 坦誠於心口，乞食於眾生，俯仰於天地，其悲夫，不亦快哉！ 何庚子作業，以正月初四「憤怒的人民已不再恐懼」一文始，而以臘月二十八最後一札「致意這美好人間」終。 中午勞作，匪匪怠，至此收工，踏莎行，天星，鬢也星。 十既紮畢，意求一己之心安，以待萬眾之同感。這些文字約定回到祖國，也必將回到祖國。也許，她們回歸祖國之時，我依然活著，依然活著。那天節，我們因我們的呼吸無力與天下，為我們的絕望和夢想，念我們的永生與必死， 共其一嘆，痛哉一哭，感然一歌！ 「舔我的屁股吧！」（Mich im Arsche lecken !） 章潤